Diary_梧州旅记
廿六日与廿七日,在广西省梧州市的旅记。梧州作为两广门户,或许文化上更近于粤而远于桂,从广州南至梧州万秀区全程约三小时。行政区划上,沿桂江可分为河东与河西,二者都属于万秀区,属梧州的文旅、商业中心;万秀区西侧的长洲区是梧州市政府所在,属行政中心;交通枢纽原在长洲区的梧州站,但南侧龙圩区的梧州南站或已取代梧州站作用。
2020.12.26 纸包鸡与龟苓膏
廿六日下午,我乘高铁至梧州南站,搭网约车至旺城广场,来的路上查到旺城是梧州最大的商圈,但到达后感觉行人稀疏,商圈其实未见繁华。翌日中午吃饭时人流量则较大。因此在旺城转了一圈后,便沿大学路、桂江一桥,计划往骑楼城附近吃饭。
从桂江一桥出去不久,有大东大酒家,店面招牌是百年老字号。此时已是七点多了,我望了下街边店面,直观上这家店同肇庆的胜记风格相像,猜测味道或许会地道些,便在此吃了晚饭,算是误打误撞找对了老店。大东大酒家确实历史悠久,上世纪20年代,由李济深等人合营南华酒家,后毁于日机轰炸,1947年重建,改名大东酒家。1983年全国烹饪比赛中,大东酒家陈北水的“纸包鸡”名扬京华。
我要了纸包鸡、茶皇虾与丝瓜竹荪汤,合计一百蚊。纸包鸡的做法或是先油炸,再酱汁浸润,味道属甜咸口。虽然很有特色,但鉴于广东吃鸡的水准,并无什么惊艳。我回广州后查了一下,陈北水九十年代后自己下海办了粤北餐馆,林艳光后来也办了新粤西楼,这些店的手艺不知如何,下次去梧州或许可以尝试。此外,茶皇虾味道一般,有些干了;竹荪汤喝起来倒确实比较舒服,但丝瓜太硬了。
饭毕我沿中山路,在骑楼城喝了冰泉豆浆,又闲逛至了西江路。西江路与西江之间有很长的步行桥,桥上是市民步行、桥下是花鸟鱼市场。这里让我想起了以前哈尔滨的花鸟鱼市,不同地是,梧州因龟苓、六堡茶闻名,这里的花鸟鱼市也多有龟鳖与茶叶贩卖。桥上行人很多,我散步时,市政放的音乐恰好是西游记的《女儿情》。在那瞬间我有些恍惚,桥下是西江上连绵的渔船、桥上是散步的行人,“说什么王权富贵,怕什么戒律清规。” 从桥上下来,我在西江二路的梧州双钱龟苓膏,要了红豆龟苓膏。复从鸳江大桥回旺城广场。
2020.12.27 博物馆与中山堂
廿七日中午,我在旺城广场门口的螺蛳粉嗦了一碗粉,但辣椒太辣了,吃到一半便放弃了。饭毕去了梧州博物馆,从旺城广场沿文澜路向南,再向东至大学路,步行约十分钟即可到达。梧博在山上,但可经山下大学路的建筑坐电梯至15层,复行百米至梧博正门。山下的这一建筑很像海口钟楼,十分西式。梧博的馆藏很多,最代表性的是“南朝青瓷骑士俑”,这一俑也被等比例放大立在了馆前广场。但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可能是“南汉铜钟”,铸于乾和十六年(958年),这是我返程后查馆藏想起的,当时我旁边有一个中年人,问我识不识钟上的文字,我勉强地念完:
“维大汉乾和十六年太罗戊午,润六月庚辰朔十六日乙木弟子万华宫使、桂州管内招讨使、特进、行内侍、上柱国吴怀恩,铸遑鸿钟一口,重五百斤,置于梧州云盖山报寺,永充供养,上资当今皇帝龙图永固,圣寿万春。谨记。”
这里最后一句的“龙图永固”,源自这样的历史,概括而言,下令铸这口钟的皇帝刘晟,924年杀弟上位,做了30多年皇帝,957年病危后希望铸钟延寿,但铸完翌年即逝,复十年,南汉亡。
南汉高祖刘龚于917年在番禺称帝。924年,继位不足一年的刘玢被弟弟刘晟刺杀。刘晟杀兄称帝后,因名不正言不顺,恐众人不服,暴虐异常。数年之间,身边大臣、兄弟不断被诛杀。乾和五年(947年),刘晟竟在一天之内将8个弟弟全部杀害。在他的眼里,可以信任的只剩下身边一群宦官、宫女。
乾和十五年(957年),北方后周大军压境,身边众叛亲离,刘晟自感时日不多,终日观星算命,纵酒淫乐,一病不起。刘晟病危,贴身宫女卢琼仙献策,称:梧州山连五岭,水汇三江,乃灵秀汇聚之地。若在该地铸一口铜钟,以显皇业声振南疆之兆,定能保佑龙图永固,圣寿万春。于是,一道圣旨迅速传到梧州——限令时任招讨使的吴怀恩于当年六月铸成铜钟,悬挂于云盖山感报寺内酬神,为皇帝冲喜。
据史书载,据守梧州的吴怀恩是一位身历四主、备受嬖宠的宦官,在带兵施政上相当能干。按铜钟上吴怀恩所刻铭文记述,接到圣旨后,他不敢有丝毫怠慢,马上搜罗银两、精铜,召集城内铸铜工匠,于乾和十六年(958年)润六月铸成一口“重五百斤”的“鸿钟”。铜钟铸成后,遵旨悬挂于梧州云盖山感报寺“永充供养”,以“资当今皇帝龙图永固,圣寿万春”。
然而,铜钟并没有保佑皇帝“圣寿万春”。乾和十六年(958年)八月,刘晟病死。铜钟也没有保佑南汉王朝“龙图永固”。开宝四年(971年)正月,南汉为宋所灭,是一个短命王朝。
这口钟后来的历史更有趣了,可见另文:
感报寺始建于634年,原称慈福寺,后改感报寺、大雄寺,明清年间又称光孝寺…1905年,原梧州凤台书院(今梧州市第一幼儿园)改设高等小学,南汉铜钟“进驻”校园内,为师生们作报时所用。1928年,梧州扩建中山公园,在北山巅建晨钟亭。晨钟亭建成后,南汉铜钟迁移至亭内,作全城报时钟。由此,“晨钟报晓”成为梧州“古八景”中的重要一景…2011年入驻梧州博物馆。
此外,馆内另有很多陶仓,应是随葬品,可以窥见作为古人对来世的想象。在博物馆二层,则是今人革命与梧州名人,令人讶异地如新朝王莽老师陈钦、明末袁崇焕,乃及《白发魔女传》的梁羽生,均是梧州人士,在文化上,梧州确属“千年重镇、两广商埠”。
从博物馆出来后,我坐了一站公交到骑楼城,本想步行至龙母庙,但导航到了龙母庙西门,也就是后门,这里按说有入口,但售票亭应是很久无人了,我从玻璃窗看去,桌上都是尘土。龙母庙或只能由西北的正门入。
阴差阳错的,沿这条路可以走到西竺园,这里是尼姑庵,尼姑有约四人,整体设施简陋。我去的时候,她们正在佛堂念经。梧州另有佛寺是白云山的四恩寺。按梧博载,早于东汉时牟子所著的《理惑论》,是中国第一部佛学专著,或可以理解梧州的佛教文化源远流长。另,龙母庙是供奉战国时的水神龙母,祈求风调雨顺。因时间关系,我未来得及去龙母庙与四恩寺。
从西竺园返回,我在中山公园转了一会。我已去过了台北、南京、中山(影视城)的中山纪念堂了,相较而言,梧州的纪念堂的面积要小得多了,但这里的却是国内第一个中山纪念堂,较广州还要早一年。纪念堂前的小广场,有一些梧州少年在玩闹。从中山公园出来后,我在路口的五福龟苓膏吃了一碗龟苓,又在嗦螺纪要了一盘紫苏吵田螺,便赶去南站了。
往南站的路上是六点多了,天色暗了下来,驶出市区后的空气有一丝雾霾的味道,也让车外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暗调。梧州的白夜风貌差别很大,不知我日后是否仍有闲情再来。